有人顯影,有人遁形,互聯網搜索領域,近來好熱鬧。
央視曝光搜索引擎百度等為假藥網站提供推廣便利,以謀取暴利。新聞稱,在假藥銷售利益鏈中,銷售人員、快遞公司和制假人員分別獲得13%、7%和5%的收益,而百度通過競價排名,獨得75%。
這組數據證明了搜索引擎的強勢。不夸張地說,我們已進入一個搜索時代。能夠被搜索到,這本身就成為一種“生產力”。基于此,百度才有可能推出其競價排名的商業模式,而假藥販子或其他心懷不同目的的各色人等,才會下大本錢癡迷于競價排名。
與百度合作,是為了在搜索時代“露臉”或“混個臉熟”。但萬不可忽略,競價排名有違搜索引擎創設的初衷,即互聯網自由搜索的精神實質,是一個帶著“原罪”的玩意兒,“混”這個游戲,總有“還”的一天。此番假藥販子現形,須為犯罪行為負法律責任,但隱秘利益鏈條顯影,是否還有其他人該負其他責任——比如,商業操守責任及更廣義的道德責任?
“學歷門”事件后,互聯網觀察人士驚詫發覺,在各類百科網站、實名社交網站、博客上同時涌起一股資料修改潮。《中國日報》報道:前微軟中國區總裁唐駿被揭露學歷造假之后,互動百科網站上約100名中國“精英”的簡歷被修改。
中國青年報記者聯系了使用者眾多的互動百科。其工作人員略透露一二:數日內確實迎來提交新版本的高峰,有關“人物”的修訂量密集增多;在監控室里能看到修改的名單,的確有比較重頭的人物,不止是企業家,也有其他方面的名人;從修改內容看,很多是關于教育背景的。
神話時代,有“土遁”“水遁”的法術,網絡時代,權且命名為“電子遁”吧。但互聯網搜索的本質,恰恰注定了這樣的把戲無所遁形。
有人拼命要在網上留下痕跡,好讓人搜到,讓人上套;也有人拼命要抹去某些痕跡,好讓人搜不到,讓人忘掉——這便是有趣的網絡現實。通過搜索引擎審察這些痕跡,被冠以新詞“人肉”。其中須避免的,是人肉暴力;正面意義居多者,則是人肉反腐、人肉打假。
互聯網土質肥沃,管你是刻意深耕,還是走過路過,都會留下足跡。這種“電子足跡”,內里乾坤大,能管窺社會或洞悉人心。搜索引擎的出現,像是放大鏡或計步器,有心者善用之,便能成福爾摩斯或波洛。
用百度搜索網上藥店,可得百度百科“網上藥店”詞條,結果很有些反諷。該詞條稱:網上藥店在電子商務高度發達的時代應運而生,因其關系到人的生命安全,國家對其監管比一般的電子商務嚴格許多。接下來,“網上藥店導航與一般的網上藥店網站相比有何特色”一欄中,詞條宣稱:公正性很強,(大站、專站、小站)排列順序分明,公平公正的網上藥店TOP排行榜。
實際上,搜索引擎具有某種類似媒體的公共屬性。公平不是它所能裁決的,但公正,包括客觀中立,是它在向數以億計的使用者呈現結果時須追求的。
進入搜索時代,意味著搜索不僅是一種單純的網絡行為,也構成一種越來越具有現實效應的社會行為。新近發生的這兩個案例,正切中我們社會的弊端。
假藥網站的案例呈現出雙重造假的特征。現實中的假藥是第一層面,通過競價排名獲得假的網絡痕跡,即某種虛假的傳播效應,是第二層面。
修改簡歷的案例中,排除正常變動,僅針對那些造假后心虛改動的情況,其實同樣是雙重造假。現實中虛構某種身份(包括學歷)并經由網絡(如百科詞條)傳播,這是第一層,試圖抹去已存在的網絡痕跡,則是第二層。
前者可稱為“假的假”,其惡劣在于,商業組織濫用了人們對互聯網搜索的依賴和信任,這無異于“作惡”。后者則是“真的假”,其猥瑣在于,有膽子造假蒙騙聲譽和利益,最后卻沒種,偷偷摸摸想用去假存真改簡歷的手法來阻斷通往真相的搜索進程。
搜索時代意味著新的技術手段,新的事件面貌,新的罪與罰案例。但這中間,總有一些衡量標準是傳統的,是人類心理認知和社會演化所積淀下來的。論罪與罰的實質,搜索時代并無不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