封面圖片｜《圍城》

原標題:不是陳道明油膩，而是現實容不下清高

新年伊始，陳道明那張清風傲骨的臉，突然跟「油膩」二字沾上邊了。在那篇刷屏的自媒體文章里，霍老爺毫不客氣地批評道，「馮小剛的夜宴中，為什么陳道明也是油膩男？」

故事還要從文藝圈的老男人飯局講起。

大年初一，馮小剛帶著《芳華》女主苗苗和老友陳道明、葛優齊聚。興致正濃時，馮小剛提議讓苗苗給大家來段舞蹈。眾人鼓掌叫好，只有陳道明唱反調，說姑娘的鞋不方便。

有人起哄「比劃比劃就行」，陳道明突然起身，「你TM 沒看過跳舞啊！」但在葛優等一干看客的圍觀起哄中，苗苗還是配合陳道明的鋼琴演奏，脫鞋完成了舞蹈。

私人飯局里的眾生相，隨著視頻曝光被公眾窺視。有人看到了苗苗不被尊重的女權，有人看到了京城老炮兒馮小剛的猥瑣。至于陳道明，那句夾帶臟話的解圍，和信手拈來的鋼琴演奏才藝一起，在圈粉無數的同時，其儒雅的氣質和書生人設進一步強化。

然而，老男人飯局里，真的有清流嗎？

至少在霍老爺及其支持者眼里，答案是否定的。在他們看來，「中國式酒局」的標配，有做東、幫閑兒、和事佬，給苗苗解圍的陳道明，不過是扮演了「和事佬」的角色。

所謂「和事佬」，大抵是讓節目不太出圈，不至于翻臉，維持一場飯局里眾人的「體面」。

▲《飯局也瘋狂》| 飯局，真的有「清流」嗎？

那些經過歲月沉淀的男藝人，往往會走向兩個極端：一種越來越油膩，一種越來越有氣質。

陳道明在接受《外灘畫報》采訪時曾說：「我是文藝界的，不是娛樂圈的」。「盡量不被世界的事物所左右」的他，無疑厭惡圈子文化，那里有潛規則，有論資排輩，有為老不尊。

說「陳道明也是油膩男」，不管是不是過度闡釋，的確揭開了某種真相：只要身處在圈子化的社交關系網中，就擺脫不掉油膩和猥瑣。你可以潔身自好，兩袖清風，但你無法保證那些躺在你微信好友列表里的人，全部都能溫文儒雅，風度翩翩。

▲《lost》| 你可以潔身自好，卻不能左右他人

微信掀起「含咪量」測試時，那些關注咪蒙公號的好友占比小的人，一度滿懷優越感，為圈子的凈化沾沾自喜。這很快被認為是種自負，因為再封閉的社交圈層，也不可能做到價值觀的一致。就像陳道明與馮小剛，天壤之別的人設，不妨礙他們把酒言歡。

美國社會心理學家米爾格倫曾提出過有名的六度分離理論：你和任何一個陌生人之間所間隔的人不會超過五個，也就是說，最多通過五個人你就能夠認識任何一個陌生人。

這個理論也可以解讀為，你和任何一個價值觀上有天壤之別的人之間的社交距離，其實比你想象的都要近。圈子重疊交錯，構成了你的社交圈層，總有一個圈子，會把你網住。

這才是「中國式酒局」的真相：那些你厭惡、鄙視的人，你總可能在酒桌上遇到。

▲《權力的游戲》| 雖然你不喜歡我

但還是得在一個局里

這場飯局之前，如果你以「陳道明+油膩」為關鍵字檢索，不會找到多少痕跡。哪怕比對馮唐《如何避免成為一個油膩的中年猥瑣男》里油膩猥瑣的十大標準，陳道明也相距甚遠。

戲里戲外，皆是氣宇非凡。一眼望向演藝圈，陳道明是為數不多配得上「德藝雙馨」四個字的明星，這是販賣人設的流量明星達不到的境界。

出身書香世家的他，書架上擺滿了古典文學，很多琴棋書畫樣樣精通；論演員的自我修養，他曾明確給自己定下原則：抗日神劇不拍，偽歷史劇不拍，不符合邏輯的劇不拍。

拍《康熙王朝》時，為了演好康熙，把《清史稿》都翻爛了；拍《建國大業》，總共1 分多鐘的戲，他把閻錦文的史料翻遍了，還親手改良軍裝戲服。拍《圍城》，連錢鐘書都寫信告訴他：「你讓我看到了一個活的方鴻漸。」

關于他的人格魅力，好友宋丹丹曾這樣寫道：如果你是一個成熟女性，當你認識了陳道明，你要是不愛上他，那一定是你缺乏自信。

▲《歸來》| 陳道明被認為是最像知識分子的演員

這是一個人格上足夠強大的文藝分子。有底線，有原則，有分寸感。所以，在這場京城文藝圈的「夜宴」上，面對馮小剛讓苗苗跳舞的請求，他能力排眾議唱反調。

對女性的這份尊重，讓人想起他和杜憲的愛情。杜憲說，「我也可以在家相夫教子，孩子需要我，但陳道明極力主張我在外面工作，他不要我做主婦」。

陳道明不希望杜憲被束縛，被家庭主婦的角色綁架，成為男權的附庸，正如他不希望穿著高跟鞋的苗苗，在大理石地磚上光腳起舞。

但這種解放女性的反抗，無法讓她們自主地決定自己的人生。老男人的飯局，不同于溫情脈脈的家庭結構，陳道明與杜憲平等的夫妻關系，變成了與馮小剛，以及與一干文藝圈大佬的社交關系，苗苗擺脫不了那一直握住的馮小剛的手，陳道明也逃不掉在起哄聲中演奏的結局。

▲《讓子彈飛》| 圈子要維持

沒有「和事佬」也不現實

在這場「夜宴」里，人格強大如陳道明，也得服從飯局的秩序，服從犧牲女性、取樂老男人的吃飯主題。哪怕違背自己的行事風格，要維持這個圈子，有時候就得做一個「和事佬」。

陳道明并不喜歡酒局。

有趣的是，這點恰恰是馮小剛透露出來的。在《我把青春獻給你》一書里，馮小剛說，認識陳道明的人都知道，他從不喝酒，因為不喝酒也就特別不喜歡飯局。更反感喝醉了互相稱兄道弟的場面。

盧梭在《社會契約論》里寫下名句：人生而自由，卻無往不在枷鎖中。對陳道明而言，飯局是枷鎖，是一種讓人渾身不自在的社會關系。他憑著對世界的警覺，完成了儒雅人格的塑造。

▲《夜宴》| 人生而自由，卻無往不在枷鎖中

同樣在《我把青春獻給你》里，馮小剛還說道，陳道明是「一個清高得只肯在戲里低頭的人」。

馮小剛并沒有說對。至少在他與陳道明的關系圖譜里，清高的陳道明，戲外也有低頭之日。就像在這場老男人飯局上的妥協，那個文藝的圈子，容不下絕對的清高，哪怕你是陳道明。

想躲開，卻逃不掉，這就是人生，是方鴻漸和陳道明都跳不出的「圍城」，也是「德藝雙馨」的老藝術家跟我們這些凡夫俗子一樣，無法躲避的東西。

▲《龍城歲月》| 很多局，逃無可逃

正如你躲不掉那些煩人的親戚；躲不掉尷尬無趣的飯局；躲不掉朋友圈的雞湯和養生騙局……

所以不是陳道明油膩，而是這個世界容不下任何人的清高，就像陳道明在《我是文藝界的，不是娛樂圈的》那片訪談里所言：

我無奈于這個世界，我可能沒有能力去改變世界，哪怕很小的世界，我只能很努力地去做到世界無奈于我。我盡量不被世界的事物所左右，這個我努力去做到。盡管我努力了，有時候，還會被它左右。更何況，有時候，你沒有防衛的時候，你還會隨波逐流……

圖片來自網絡

二聲