今日,共享單車平臺ofo小黃車宣布完成E2-1輪融資8.66億美元,本輪融資采取股權與債權并行的融資方式,由阿里巴巴領投。
ofo小黃車創始人兼CEO戴威表示:“當前,以ofo為首的共享單車行業已由高速發展走向高質量發展的新階段。作為共享單車領域最具運營經驗的公司,ofo將始終堅持用戶第一的原則,通過技術革新和高效運維繼續引領共享單車行業發展。”
經緯中國與ofo相識于2016年,也是那個時候有了“戴威被關在經緯辦公室不讓走”的江湖傳聞,而事實上當事人將這個經過描述為相談甚歡互相打動。彼時經緯領投了B輪,又在后續的C輪和D輪持續加碼。
在不久前,張穎和戴威基于《燃點》這部即將在今年上映的院線紀錄片曾有過一次對話。我們覺得頗有意思就記錄了下來,也從未在此前發布過這篇內容。今天這個時間點發出這篇文章,讀來或許頗有一些“明白感”,也許可以讓你理解一切是為什么發生,又有可能走向哪里。
一個當下發生的動態事實,是我們借以觀察的契機,也是這個對話得以發生的起點。在此前,這個“對話系列”已經做了三期,依照時間發生的順序分別是《張穎對話米雯娟:為什么是VIPKID?》、《頭條投資Live.me,傅盛張穎對話:空杯與進化》以及《融資8.18億美金后,張穎對話楊浩涌:讓時間解決一切,包括對手》。以節點作為起點,以投資人/ 訪問者的雙重身份切換去做探索,在某個節點上去做橫向和縱向的切割——這個系列,試圖從事件出發,記錄和回溯關鍵選擇以及回答“為什么是這樣”的問題。以下,Enjoy:
ofo戴威
張穎:隨著一輪一輪的融資,有人說資本是在助力,也有人說資本是在綁架。拿到這筆融資,從今天往前看你到底想要做什么?
戴威:那我覺得分三點講吧。第一點是比較直接的,就是全球化。共享單車的服務對用戶來說足夠方便,對社會來說能夠解決擁堵的問題,對環境來說能夠減少碳排放。它是一個好事,我們希望全世界人都能享受到這樣的服務,在全球化我們肯定是大量投入。
第二點是物聯網。之前二十年,全球是在互聯網化;最近七年,全球是在移動互聯網化——但總的來說,還是互聯網這個層面的事情。未來的二十年、三十年,這個世界是物聯網的時代。汽車,哪怕桌子椅子,所有的東西、物品被連接起來,這就是物聯網。
我覺得這是未來二十年的大趨勢,這個趨勢會被共享單車引領。第一次有千萬量級的設備被連接到了互聯網上,在此之前小米電視的一年出貨量也就比如說四百萬臺、五百萬臺。而跟互聯網八竿子打不著的自行車,現在做到這種千萬量級甚至以后上億量級,未來會發展起來。
所有我們想到的東西都可能被物聯網連接起來,這是我們非常激動的事情,也會投入大量人去做研發技術的突破,怎么去管理千萬個東西,在線管理。以前沒有公司做到過這個量級的管理,不管是google騰訊阿里,真正要做到管理幾千萬個東西(很難),這個我們會投大量資金研發。
第三點,是關于共享經濟這個模式的方面。我覺得之前很多東西是講私有化,擁有多少物品作為目標或者財富象征。未來我覺得世界要走向一個更高效率的人類命運共同體,很重要的是綜合效率的提升。原本一人買一輛自行車,一輛車一天可能兩分鐘都騎不到,那共享單車是把這個效率提升了,十幾個人用一輛車,一天用上百分鐘。
其實共享經濟跟分享經濟,我自己理解還是不同。像Uber、Airbnb,我把它定義為分享經濟。因為是我的東西借給你用一段時間,比如房子車子。但是共享經濟純粹是我們share,不是說我的車給你用。
我覺得共享經濟是分享經濟的下一個階段,現在可以看到Airbnb、滴滴、Uber這些平臺上有專門(做)B2C的,就是專門的二房東、專門的的租車公司。因為從C2C到B2C、分享到共享這是趨勢,它能給消費者提供一個更好的產品和服務。
我覺得未來世界可能五十年一百年來看,共享經濟會從廣度和深度上更多影響人們的生活。共享經濟這一波浪潮,也是由共享單車引領的。最近也有很多調侃,共享廁所什么的。我覺得共享經濟這個趨勢是會引領全球未來五十年、一百年的發展,我們非常激動這是從單車開始。所以我覺得這個全球化、然后IOT的物聯網技術、共享經濟模式的發展都是我們會投入去做的。
張穎:很多人第一次創業的時候,都有夢想說要做成一個影響世界的公司,今天來看你確實做到了。在全世界的創業公司里來看,這種體量、能融這么多錢、能觸摸到這樣的剛需、能有這樣國際化的機會、能有影響這么多人的機會,真的是千萬分之一的概率,這比中六合彩還難。這種機會你碰到了,在夜深人靜的時候,當你想到這一點的時候會有什么樣的感觸呢?
張穎:因為我一路走來,我的經歷就不像你這樣子,二三流的小學中學大學,唯一一個名校學歷是西北大學讀了一個碩士,2008年成立經緯。哪怕在2012年,我都沒有想到經緯會變成今天這樣子一個投資機構,有這樣的成績。夜深人靜的時候,我想到這一點自己還是有很多感觸跟很多不可思議,所以想到這一點,就把這個問題同時扔回給你。
戴威:我覺得很重要的改變出現在大學期間,北大七年可能具體學校、知識這些都可以不看。給我最大的改變是讓我知道理想,包括本科畢業我本來報研究生,但是我選擇去青海支教一年。我就覺得我們應該為社會做一些事情,同時了解社會。在北大七年,北大的老師、北大的歷史文化、北大的氛圍,我們談論的都是怎么改變這個世界,怎么推動世界進步。
這七年的時間,讓我一直認為應該去做改變世界的事情。所以想名字的時候,選擇把ofo這三個字母放在一起,我覺得它像一輛自行車——這是全世界人都能夠理解的,一看到它我就知道這是一個自行車。這是一個中國原創的,并且為全世界人去提供便捷服務的公司。所以這是從第一天開始,我就有這樣的一個理想。
到現在比如夜深人靜的時候,我想整個創業過程。之前也有人問我有沒有想過公司會做到今天(這個體量),我說我真想過,并且我覺得還沒到我想到的那個樣子,但是沒有想到這么快。我本來覺得今天此時此刻ofo的規模,在之前的設想里可能需要比如說八年、十年,但是我之前想過就是這樣子的。
現在因為有了資本投入,移動互聯網的技術我們更快實現了。但是這個畫面、今天此時此刻的狀態,我們一點都不意外,就是我們往理想過程中的一步而已,就是現在的樣子。
張穎:有次媒體采訪程維,他身邊的人評價說他有一種合并夢想的本事。ofo聯合創始人楊品杰也說過——戴威的身上也有這種魔性,能聚攏一幫牛人。你聽到這個評價,最直接最直覺的回復會是什么?
戴威:我覺得自己是一個比較真誠的人,“以后這個事情變成什么樣子”,我會坦誠地去跟一些比較牛的人溝通交流。比如說我可能是想挖他,但是我會先交朋友、找感覺。如果,我覺得這個人想法上、文化上跟ofo是比較一致的話,基本上這個人最后就都來了,我們都能打動他。
很多時候,我們跟摩拜一起搶(同一個)人,比如說數據、供應鏈、海外負責人。最近七八次,我們跟摩拜同時去爭取,最后(候選人)都選擇了我們。我感覺我的方法就是真誠的交流,把我們做這個事情的初心分享出來,看是不是能夠大家找到一起為未來奮斗的方向。
張穎:你覺得這種性格是一直以來就是這樣子的嗎?還是隨著ofo成立之后,越來越被磨礪出來的?或者這么說,本來你性格就是這樣子,然后通過磨礪、經歷、惡戰變得越來越從容,越來越能凝聚人吸引人?
戴威:我覺得分兩點看,首先天生上來講我就是這樣的人。創業之前我也經歷過一些比較困難的時刻,比如說北大學生會競選學生會主席的時候,我不是體系內的人。但我非常有理想,非常希望帶來一些改變,我就跟每一個投票的人去聊。最終我贏了一票,成了十幾年來第一個直接(從外部)選上來的人,那個時候我就是靠真誠地溝通。
創業之后,我覺得經歷了更多激烈的競爭,然后在方法上相對更成熟一些,就是要找到最好的人——但是我覺得這種初心、這種真誠是一直不變的。
ofo小黃車進入俄羅斯紅場
張穎:我在跟你過去打交道的過程中,整體還是覺得你很nice,哪怕你不認可的、哪怕你非常討厭的,你還會克制壓抑住不展示出來。實際上隨著這種一場一場的惡戰、公司變得越來越大、各種各樣人際關系、要處理員工、打交道、每次融資的復雜性,如果別人知道里面的細節都要瘋掉。你覺得你今天的待人處事風格和狀態有所改變嗎?你在這方面的一些有沒有思考,有沒有轉變、提升、糾結?
戴威:對,這個是我覺得最大的變化。雖然現在可能還是會有很多人說我是一個比較nice的人,但是我覺得已經比以前直接多了,原來可能更加不好意思說。
去年8月份公司招到第一個70后員工的時候,感覺跟這么大年齡的人相處很不自然。但是現在公司(員工)年齡非常多樣化了,二十幾歲、三十幾歲、四十幾歲都有,很多事情我們是直接溝通,覺得做得不好的該淘汰就淘汰——我覺得這是創業給我最大的變化,就是直接溝通、不要怕得罪人,因為我們要堅持做對的事情。
最近聽到一句話對我感觸很深,叫“大慈若惡”。有時候你覺得給他一些機會試一試,這種看起來所謂比較善良比較nice(的做法)。其實你害了這個人也害了公司,這是我創業以來最大的調整和變化。
張穎:那我順藤摸瓜問一下,你說的這種性格變化,給我一個例子。
戴威:確實我之前是太不想這方面的事情,比如說我們最早開始做融資的時候,條款也都不砍。當時就覺得“投資人都投錢了,太感謝了,還談什么條款”——其實這是對公司不負責任,或者太弱勢了,就是不好意思去爭,不好意思去要一些東西。后來融資,我們在一些對公司有益的,或者對員工的維護,是非常堅持的。
張穎:確實是要為公司利益去博弈。下一個問題,我們的工作每天都很忙,周圍都是一大堆的人,真正自己能夠靜下心來獨處的時間不多。我一直是認為人只有在夜深人靜的時候,才會有自己獨處自己思考的空間。不說過去不說未來,你在今天這個時間點,夜深人靜的時候在工作上最大的焦慮是什么?
戴威:第一點,是我現在對用戶體驗的焦慮。早期我們更多關注的是規模的擴大,對于用戶體驗也就是說產品的耐用性,或者說騎行舒適度(有犧牲)。其實我們早期是非常關注這個事情的,但是因為競爭導致今年上半年松懈了,這也是我內心里面難受的點,現在在努力改過來。我們是做騎行的,公司前一百個員工可能都能夠每天騎一百公里這種,怎么能車不好騎呢?這個是我不能接受的,這是我最焦慮的第一點。
我們現在在想辦法把已經投放的車輛優化,包括換成電子鎖,其實在一定程度上能夠優化用戶體驗。然后看一些不好騎的車為什么不好騎,哪一些關鍵零部件,我們把它改完,它就能夠變得好騎了,這是第一個焦慮吧。
第二個,公司發展業務規模擴大比較快,這個過程中從組織管理制度各方面是我覺得比較跟不上現在的(規模)。舉個例子,好比說公司成立兩年還是在嬰兒期,但是我們很多業務規模已經到了青年期了。好比說一個兩歲的小孩,已經長到1米5了,體重已經一百斤了,但是還是只有兩歲。
我們怎么能夠去把這樣的公司組織架構、流程制度、各方面的問題盡快跟上。我覺得跟不上是正常的,但是我們需要盡快地在盡量短的時間多想這個gap,這是我第二個焦慮的事情。
第三個,我覺得還是跟人有關。我覺得我們心態其實非常open,我們從滴滴、阿里、騰訊、亞馬遜這些比較成熟的公司招了很多很優秀的人,不是因為他資歷優秀,而是確實我們覺得是high-potential talent。但大家來自于不同的公司,很多人最近兩個月才入職,我們怎么讓這么多人融入到ofo的文化理解當中去,形成一個思想意識層面徹底的這種自信,而不僅僅是talent?
要敢于去找到行業里最牛的人,敢于去找到比自己強的人,要學會合并夢想。把大家個人的成功跟整個組織的成功,合并起來。讓這些牛人形成化學反應,我們一起為了組織,為了我們共同的夢想一起努力。
去年10月份我們全公司只有兩百多人,現在我們有三千多人,一年內增加了十倍多的人,原來的文化會受到稀釋和沖擊。怎么樣讓我們所有新來的人不忘初心,知道公司從哪里來,去到哪里,堅持什么樣的價值觀?這三件事情,是如果我躺在床上會去不斷想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