原標題:7年,李敖一共發(fā)了1837條微博
“我死了以后,你們想我想得發(fā)瘋啊。”
刺猬公社| 石燦
學者李敖病逝,終年83歲,他雖傲,但卻未缺席這個湍流涌急的互聯(lián)網(wǎng)時代。
2011年5月14日,一個叫“哈囉李敖”的名字出現(xiàn)在新浪微博系統(tǒng)中,5月17日,“哈囉李敖”發(fā)布第一條微博,說:
“現(xiàn)在天下大亂了,阿貓阿狗都會舞文弄墨了,康熙都低級趣味了。好吧,如凱撒所說:Veni, vidi, vici.我來了、我看見了、我征服了。不是寫140個字嗎?拿牛刀的來了。”
這個微博的主人公正是作家、近代史學者、時事批評家李敖。
那條微博宣告著他正式踏入社交網(wǎng)絡世界。不過,他開通微博的初衷被解讀為是沖著罵人去的,微博中提到的“康熙”直指綜藝節(jié)目《康熙來了》。
開通微博的第一天,他發(fā)布的部分內(nèi)容,矛頭都指向了《康熙來了》的主持人小S。
事件的起因是小S在2011年4月節(jié)目中調(diào)侃李敖“暗戀蘭姐”。“蘭姐”是小S的姐夫汪小菲的母親李蘭,“靠洗碗起家”。李敖覺得“蘭姐”有了錢后,像臺灣土財主,沒文化。
李敖聽到小S的調(diào)侃后,認為小S的言論貶低了他的審美觀,指控她涉嫌妨害名譽。小S丈夫許雅鈞為了護妻,在社交媒體留言稱:“誰欺負或威脅我太太,便不惜連房子賣掉也與他拼。”
李敖并沒有因此把姿態(tài)放低,此后,與李敖相關的多次口角言論,都發(fā)生在了微博上。他把自己比作是“一頭誤入后花園的老虎”,“既然來了,總得叼他幾個才松口。”
2011年那會兒,微博對李敖來說是個新奇物種,他此前并沒有接觸過這款社交媒體,連開通微博都他的助理所為。
“我爸爸請助理開微博了,內(nèi)容都是新寫的,敬請關注。”這是李敖開通微博當晚,他的兒子李戡第一時間為他搖旗吶喊的宣言。
確切來說,李敖和微博的緣分,則是因為李戡。李敖說:“「哈羅李敖」的「暗將軍」是在北京的戡戡,他是最早鼓動我玩140字的。”
2011年,李戡在北京大學讀書,他發(fā)現(xiàn)中國大陸很多人都在使用微博,這款剛剛崛起的社交媒體軟件風靡了整個中國大陸,它擁有著巨大的用戶量和言論開放程度,他建議李敖開通微博,在上面發(fā)表自己的觀點。
5月17日當晚,他一口氣發(fā)了28條微博,他討論“第一自由”、暴露狂、查禁制度、生殖器官……他還發(fā)表自己對微博140字的見解,“當你沒有知識、沒有想像、沒有才氣、沒有中文水準,你的140啊,狗屎而已。”
兩天后,他的粉絲突破了22萬。從2011年至今,粉絲已經(jīng)是1030萬,他的微博一共發(fā)了1837條內(nèi)容。
除了2011年10月至2013年1月期間沒發(fā)微博,李敖的微博在2017年4月6日之前,基本上保持著每日一更的狀態(tài)。
有網(wǎng)友為了李敖,專門注冊了微博賬號,也有細心的網(wǎng)友總結到:“(李敖發(fā)微博的主要)時間均在晚上八點二十左右,是一個懂得營銷,執(zhí)著強大的人。”
除了微博的兩個官方賬號外,李敖的微博只關注7個人,分別是女兒李諶、經(jīng)紀人鄭乃嘉、兒子李戡、好友陳文茜和賴岳忠。另外,他擁有20個微博粉絲群。
人們對李敖的感情十分復雜,他集合了很多人的怨恨、憎惡、嫉妒、寵愛、羨慕于一身。
他嬉笑怒罵,懟遍文壇、商界、娛樂圈,從來不含糊,從沒低頭;他曾活躍在各種電視節(jié)目中,積極推廣他的觀點;他是一個擁有多邊形的人,每一個邊兒都極度伸張。
“我覺得你用臭雞蛋來形容韓寒……”在一次訪談節(jié)目中,楊瀾話還沒說完,李敖就接過話來。
“不止韓寒,不止韓寒,在我看來,幾乎凡事我不讀的書,統(tǒng)統(tǒng)臭雞蛋。”李敖是一個讀書狂人,據(jù)說,李敖有多個書房,藏書總量達到了幾十萬,堪比小規(guī)模的圖書館。
至今出版圖書(不含重復發(fā)行的)超過一百本,曾提名諾貝爾文學獎,他說他寫的文章比魯迅多一倍。
他還是一個社會觀察家,他曾對中國的娛樂節(jié)目做過觀察,他評價《中國好聲音》。“《中國好聲音》是個好節(jié)目,他們靠音樂、靠唱歌,直指本心。可是你看那導師興奮的,也可能演戲了。”
1935年,李敖出生在東北,那時日本軍導演的“滿洲國”成立了三年多。為不做亡國奴,舉家遷到北平,全家共達十九口之多。
1949年,14歲的他隨家人赴臺,在臺灣省就學期間,初中跳級,高中退學,先考上了臺灣大學法律系,因讀得不開心,退學再考,又考上臺灣大學歷史系,1959年畢業(yè)。
1961年,26歲的李敖以中華民國國軍預官退伍后,開始向當時臺灣最為知名的文化期刊《文星》雜志投稿,宣揚自由主義思潮。(其第一篇稿子是《老年人和棒子》1961.6.1) 。
之后,因為批評國民黨,《文星》雜志被封殺,多篇文章甚至于成為了他入獄的由頭。李敖一生坐過兩次牢房,一次是因為1972年的“臺獨”罪名,一次是1976年涉及的“李敖侵占蕭孟能家產(chǎn)”與“蕭孟能誣告李敖”案。
這時候,李敖在臺灣早已名滿天下,“牢獄之史”卻并不影響他的社會活動。李敖身上背負的標簽很多,理想主義便是其一,他對自由與反專制抱有自己的見解,在他發(fā)布的微博第二條中,他談到了自由:
言論自由本來就是我們最原始的堅持,本來就是一種「優(yōu)先的自由」(Preferred liberty)、一種「第一自由」(The First Freedom),美國憲法第一修正案就開宗明義國會不得制定任何剝奪它的法律,內(nèi)行人知道「第一自由」的重要。至於出版自由跟不上,不必洩氣,人民的花樣多得很,有網(wǎng)路和電子書呢。
李敖開通微博后,他善用這一工具,他在上面布道解說,對很多社會事件信手拈來。2011年8月,他曾在微博做過一次微訪談,網(wǎng)友提問,他回答。他對當時的社會炫富、故宮頻發(fā)意外情況、兩岸交流等社會熱點問題都做了回復。
那時,已經(jīng)距離他首次重返中國大陸6年了。2005年,李敖開啟“神州文化之旅”,并在北京大學、清華大學、復旦大學等大學發(fā)表學術講演,鳳凰衛(wèi)視做了全程報道。
在北京大學演講時,他引用胡適的話倡導北大精神,“爭取你個人的自由,就是爭取國家的自由”,“一個開明進步的國家,不是一群奴才造成的,是由獨立個性、自由思考的人造成的。”
《人物周刊》曾采訪李敖:“您此行對北大和北大學生印象怎樣?和臺大比呢?”
李敖說:“比臺大好太多了。北大學生用功,臺大學生不用功嘛。北大還是了不起的,可是我必須說,涉及到思想層面、社會科學或者政治面相上,不好。原因是被框框套太久了,盡管他們不承認。”
他信奉自由主義思想,他喜歡大陸,他喜歡這個越來越強大的國家。有人在微博問他:“您最喜歡大陸哪個作家?”他說:“李敖。”
這個文豪不僅文學成就高,同時也是個多情的人,他有過兩段婚姻。早年他與當時的“臺灣第一美人”胡夢因的婚姻轟動社會,但只維持了百日,就宣告結束了。他的第二任妻子叫王小屯,兩人在婚后育有一兒一女。
當世人都說他滿足時,他卻表達了自己的遺憾。他說,我生平有兩大遺憾,一是我無法找到像李敖一樣精彩的人做我的朋友,二是無法坐到抬下去聽李敖精彩的演說。
讀書多,讓李敖引以為傲,“我把書讀得倍兒棒,書讀得活,一般人讀了我的書的十分之一,就是書呆子,中了書毒,我覺得我最了不起的一點,向你顯擺,會念書。”
這個能夠把書讀“活”的學者,在2016年曾參與過“林丹出軌”的投票,微博顯示,他投給了“無法容忍,不能原諒自己伴侶出軌”這個選項,這被網(wǎng)友調(diào)侃,“我相信這個投票是他夫人投的!”
在之后的時間里,他并未對此作出回應。不過在作出這個投票的前一天,他對人工智能發(fā)表了自己的看法:
人工智能早期成就是制造科學怪人,科學怪人偉大成就是干掉制造科學怪人的科學家。我想科學怪人預知人工智能不是好東西,會搞得天下大亂。試看中國農(nóng)民占50%,美國只占2%,如比照美國,閑出48% 來好吃懶做,發(fā)展人工智能,世界不完蛋才怪。所以,誰都不許大躍進,好吃懶做才有益世界和平。
微博成了他發(fā)表“閑言碎語”的主要陣地從社會政治、性別關系、綜藝娛樂,到歷史人物、哲學問題、科學技術,都無不言說。
李敖似乎一生都在與這個世界的某些事物做對,他說他自己“一身反骨”,而一身反骨是要付諸代價的,“要覺悟牢里空間多小時間多長、要覺悟親人朋友同志女人多不可靠。”
在很早以前,他就對自己的軀體做過安排了。
“我死以后啊,你們可以把我千刀萬剮。”他不忌諱生死的問題,他曾公開表示,自己死后,愿意把自己的軀體捐給臺灣大學的“骨科”。
不過,要把他的骷髏掉在“骨科病房”,想讓那些欣賞李敖的人,知道李敖多么有骨氣,讓那些恨李敖的人,看看他的骨頭,就在那里。
李敖也從來不忌諱夸贊自己,“五十年來,五百年內(nèi),中國人寫白話文的前三名是:李敖,李敖,李敖。嘴巴上說我吹牛的人,心里都為我立了牌位。”
他一生中被眾人知曉的一次“妥協(xié)”,來自今年年初,他查出腦癌后,給朋友,也給敵人,寫下的一封親筆信:
“我這一生當中,罵過很多人,傷過很多人;仇敵無數(shù),朋友不多。醫(yī)生告訴我:你最多還能活三年,有什么想做、想干的,抓緊!
我就想,在這最后的時間里,除了把《李敖大全集》加編41-85本的目標之外,就想和我的家人,友人,仇人再見一面做個告別,你們可以理解成這是我們?nèi)松凶詈笠淮螘妫?ldquo;再見李敖”及此之后,再無相見。因為是最后一面,所以我希望這次會面是真誠,坦白的。”
李敖曾判斷過自己過世后,某些人對他的情感波動。
“我告訴各位,我死諸君思我狂,我死了以后,你們想我想得發(fā)瘋啊。”說這句話時,李敖正在復旦大學做演講。
喜歡他的人千千萬,痛恨他的人也千千萬,只是,世人再也看不到大V李敖先生更新微博了。
石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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