原標題:“白銀案”嫌犯高承勇一審被判處死刑
“等了整整30年了。”白冶在沉默中點燃一支煙,狠狠抽了一口,才吐出這句話。
3月30日8時許,白銀市中級人民法院門口,法警早早的拉起了警戒線。新京報記者吳江攝
文|趙蕾王巍實習生周小琪
編輯|徐麗憲校對|郭利琴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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今日(30日)上午10時35分左右,白銀市中級人民法院對被告人高承勇故意殺人、強奸、搶劫、侮辱尸體及刑事附帶民事訴訟案進行公開宣判,被告人高承涌被判故意殺人罪、強奸罪、搶劫罪、侮辱尸體罪,數罪并罰判處死刑。
上午9點,高承勇被從看守所押往法院。他穿著一身黑衣,戴黑色頭套出現在看守所門前,在四名法警護送下,被帶上囚車前往白銀市中級法院,等候法庭宣判。
9時許,一隊警車將高承勇帶到白銀市中級人民法院。新京報記者吳江攝
宣判前,高承勇的辯護人朱愛軍律師已明確表示無法對案件發表過多意見,“針對11起犯罪,哪些罪名成立,哪些沒有認定,我和大家一樣拭目以待判決結果!無法發表任何意見,望見諒!”
9時許,高承勇的法律援助律師朱愛軍(右1)來到白銀市中級人民法院。新京報記者吳江攝
高承勇當庭表示不上訴
上午9時,白銀市中院的門口已經聚集了眾多前來等待庭審結果的市民及媒體。
法警在白銀市中級人民法院門前維持秩序,確認可以進入法庭的人員。新京報記者吳江攝
10時,新京報記者來到白銀市中院一樓大審判法庭,旁聽就白銀系列殺人案被告人高承勇搶劫、故意殺人、強奸、侮辱尸體一案的判決。
法庭上,高承勇身穿灰色長袖長褲,帶著雙鐐進入法庭,多位受害人家屬均坐在左側旁聽席上等待宣判。10點35分左右,審判長宣布高承勇一審判處死刑,立刻執行,剝奪政治權利終身。
高承勇當庭表示無異議,并不上訴。幾位受害者家屬落淚。
高承勇辯護律師朱愛軍昨日在接受新京報記者采訪時表示,宣判結束后他會收到法院的判決書,他將和助理盡快就判決書的內容進行研究,在十日內就判決結果與高承勇再次核對。
“等了整整三十年了”
白冶(化名)不想再提高承勇。
3月29日傍晚6點,剛到家的他正準備去廚房炒菜,茶幾上的手機一直振動,屏幕上顯示一串陌生號,他看了一會,默默摁掉。
白冶泛白的眉毛皺著,自言自語,“事已至此,我沒啥好說的了,被電話短信吵得飯都吃不下。” 他把手機屏幕向下劃拉了兩頁,都是全國各地的陌生電話,半小時內就有五六個,他基本不接。
他雖不愿提及過去,但聽到高承勇的名字,語調不經意間提高幾度,“庭審時候他是道歉了,可是哪個家屬不站起來罵他?這么多年我們咋過的,怎么原諒?”
3天前,他得到高承勇要宣判的消息,松了一口氣。那時開始,他就準備帶著妻子和兒子一起參加宣判的旁聽,然后趕著清明節去告慰家人。
“等了整整30年了。”白冶在沉默中點燃一支煙,狠狠抽了一口,才吐出這句話。
30年前,妹妹白蘭(化名)遇害時,白冶是第一個目擊者,也是第一起案件的報案者。
當年的5月26日下午,23歲的白在家中被殺。警方勘驗時發現,受害人“頸部被切開,上衣被推至雙乳之上,下身赤裸,上身共有刀傷26處,因失血性休克而死。
白家的生活從此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。1990年,白冶的弟弟自殺,母親幾度崩潰,家里人再沒好好聚在一起過個春節。
5年前,積怨已久的母親去世。白冶說,母親臨死前唯一遺憾的就是沒能等到兇手歸案。
永豐街133號是白蘭的住處。80年代末期,這里還是連排的平房,連著住好幾戶人家。事發后不久,白冶搬了出來,父親卻沒有走。
如今,這里改了門牌號,變成一棟棟6層的單元樓。屋內,白蘭的物件也多被收了起來,唯有那臺老式的錄音機披著紅紗,擺在客廳的木柜上。
作為廠礦子弟,白冶的生活軌跡36年沒有變化。每天清晨七點五十分,他坐上去第三冶煉廠的火車,晚上六七點到家。
唯一的變化是2017年年前,父親的肺心病也隨著年齡的增長越來越嚴重,秋冬季總要住院,他們夫婦決定搬回父親的屋里,照顧79歲的老人生活起居。
白冶手機上一次這么熱鬧還是高承勇落網時。
2016年8月底,妹妹遇害28年后,終于確認兇手被抓,他沒隔幾天便跑去墓地,向妹妹、弟弟和母親交代。那時,全國各地的電話打給他,他每天要把妹妹遇害的情節重復地講給所有愿意聽的媒體。
如今,他覺得“沒啥好說的了”。
2017年7月,高承勇案開庭審理。此后,白冶每天都等著宣判結果。在這段時間里,他時常陷入焦慮中,心情起伏不定。一家人有時也討論,庭審以后怎么就沒下文了。
他總想起庭審當天的細節,“真想拿刀刮他,每天都盼著法院趕緊宣判。”
白冶摁掉電話時,他父親正站在3平米的陽臺上,顫巍巍背對著客廳,站在夕陽下,與一只黑色的八哥逗樂。
“他聽不清有些年了,也好,清凈了。“白冶嘆著氣,又陷入沉默中,不再說話。
白銀上空陰云散去
3月29日,白銀市艷陽高照,氣溫升至22度。
白銀新城區誠信大道,道路安靜且敞亮。沿路的槐樹冒出不起眼的綠芽,桃花稀稀落落的開著。
在距離白銀市中級人民法院不到500米的人民廣場上,一群白鴿在廣場中間溜達,左側一群老人拉著二胡唱著歌,陶醉其中。
這座城市里,隨機詢問的路人中,很少有人關注到白銀市中院將對“白銀連環殺人案”進行公開宣判的消息。
時間退回兩年前的8月26日,辦案民警在白銀市工業學校一小賣部內將犯罪嫌疑人高承勇控制后,媒體蜂擁而至,白銀這座小城瞬間被卷入輿論漩渦。
上了年紀的老人說,記憶中,白銀最喧鬧的時光便是高承勇落網后的一年。走在大街小巷,每個人都在分享有關白銀案的細枝末節。
2017年7月,根據檢方指控,1988年5月至2002年2月間,高承勇在甘肅省白銀市、內蒙古自治區包頭市采取尾隨女性、入室作案等方式,實施故意殺人、強奸、搶劫及侮辱尸體犯罪,共致11名女性被害人死亡。
高承勇對11起案件供認不諱。其辯護律師朱愛軍回憶,與高承勇的幾次交流中,他表現平靜,話不多。當被問及較為尖銳、敏感的問題,他也不說臟話,不生氣,只是不吭聲,心里素質極好。
唯獨在庭審后期,看到受害者家屬在陳述傷痛時頻繁落淚,他最后面對家屬三鞠躬,說了句“對不起”。
相比較高承勇的冷靜,直至今日,其家人也難以接受他殺人的事實。去年庭審時,高承勇的妻子因心理壓力過大,不知如何面對受害者家屬,沒有出現在現場。
前幾日,朱愛軍與高承勇妻子通話,對方表示已知曉宣判日期,但未提及是否出席。“從某種程度上說,他家人也是受害者,出于各方面考慮,來的可能性不大。”
有關殺人案討論的最高峰停留在庭審前后,籠罩在白銀市上空的陰云從此散去。
一位從白銀市看守所出獄的年輕人稱,去年庭審后,他曾和高承勇在監獄中有過短暫接觸。高承勇曾把家人送來的食物和我分享,還鼓勵他出去后好好做人。
在他眼中,帶著雙鐐的高承勇比此前公布的照片胖了,他肚子微凸,樸實的樣子無法和殺人犯的形象聯系在一起。
今年年前,朱愛軍也去探望過高承勇。“他身體狀況良好,精神狀態也很平穩,沒有異樣。”朱律師稱,高承勇咨詢了宣判時間,兩人再無更多交流。
近一年,在白銀市民的生活中,嫌犯“高承勇“三個字逐漸成為人們隱秘的心事,年輕女子晚間禁足的警告和不敢穿紅衣的恐懼早已自動解除。
白銀回歸了往日的安寧。唯有一些人的傷痛細水長流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