汶川大地震十周年,最好的紀念來自于一個新成立的國家部門。
它平時不起眼,但到危難來臨就顯示出極為根本的重要性。
4月16日,應急管理部在北京掛牌
沒錯,它正是應急管理部。這個嶄新的部門由13個不同部門職能整合而成——基本涵蓋地震、水旱災害、重大火災、爆炸、生產事故等各種的社會安全事件,也打通了事前預防、事中響應、事后恢復的職能。
這個部門成立的直接緣由,正是十年前的汶川大地震。
【“高烈度局部戰爭后的國家動員”】
汶川地震之前,中國的應急體系也已經起步,但條塊分割的問題非常嚴重。
2003年“非典”初期,有些政府機關出于部門利益瞞報疫情,反而造成疫情擴大,人心惶惶。其后國務院緊急成立防止非典指揮部,集中統合防疫斗爭,并推動強化信息透明。也正是從這一年開始,中央政府公布施行《突發公共衛生事件應急條例》,應對突發事件正式進入法制化軌道。
但眾所周知,中國之前的應急體系是在計劃經濟的模式上建立起來的,分散在公安消防、森林消防、抗洪救援、地震救援、水上救援、鐵路救援、民航救援、危化品救援和礦山救援等十多個行業或部門,想要協調絕非一朝一夕之功。
2005年正式成立的國家減災委員會,就是國務院副總理領銜的部際協調機構,類似于一個“減災工作群”,這個群里有哪些部門參與呢?民政部、中央軍委、外交部、發改委、科技部、公安部、國土資源部、財政部、工信部、住建部、交通部、商務部、安監總局、中科院、監察部、衛計委、農業部、水利部、新聞出版廣電總局、鐵總……一應俱全,復雜度也可想而知。
2006年國務院應急管理辦公室成立后,全國應急管理又有了“值班室”,但應急管理辦公室職級不夠,常常難免“小馬拉大車”的尷尬。所以應急救援仍然是九龍治水的格局:2007年《突發事件應對法》規定:自然災害主要由民政部、水利部、地震局等牽頭管理,事故災難由國家安全生產監督管理總局等牽頭管理,突發公共衛生事件由衛生部牽頭管理,社會安全事件由公安部牽頭負責,由國務院辦公廳總協調。
這樣的多頭系統應對單一風險尚且勉強,但對于現代社會的復合型風險就捉襟見肘。比如一次雪災可能導致大規模停電,進而導致交通擁堵、城市癱瘓;一次地震則可能震垮維系現代生活的所有必需品,救援需要各個部門的合力。但面對“高風險的城市,不設防的農村”,傳統單一部門的職能常有重合,也缺在平時缺乏橫向協調,難免在突發事件中影響救援效率。
條塊分割的應急體系,在2008年汶川地震中經受了巨大考驗。
2008年5月17日下午3時左右,四川北川,救援人員突然接到水庫決堤緊急撤退的命令,上萬人急速撒離。
汶川地震之巨大破壞力無需多言,中國人所展現的團結和堅毅令世界震驚,這也無需多言。
我們在新聞報道中,往往對國家迅速的反應能力和強大的動員能力而震驚,在知乎上有問題“汶川地震時中國的動員能力水平如何?”,644個網友分享了自己的所見所感,許多答案令人淚目。
但不得不承認,救災的過程中有很多不足之處,眾多救援人員從不同角度均有提及。而在這些反思之中,中國的防災減災體系迅速發展,不斷演化,歷經玉樹地震、蘆山地震、魯甸地震,制度和經驗終于成熟。
“如果說1998年大洪水是一場全面戰爭,08年諸多事件就是多條戰線、多個領域上數場小規模但是高烈度的局部戰爭。事實和歷史都證明,我們打贏了。”
中國的國家動員,也徹底從舉國體制轉變為更為靈活高效的現代化體制。
“汶川震痛,痛出一個新中國”,當時有報紙標題如此寫道。
如何理解這句話?可從順著災難發生的時間軸分析。
【震后初期災情搜集:醫療隊“失聯三天”,所屬醫院院長“快瘋了”】
由于應急機制不完善,汶川震后初期出現了不正常的通訊中斷、遙感失靈、烈度圖缺失種種問題。
上面幾種災情信息有多重要?
舉個例子,雖然地震震中在汶川,但受災最嚴重的區域卻在北川,因為信息無法及時傳遞,救災指揮部一開始在北川安排的救援力量相對較少,影響救災工作開展。同樣因為設備缺乏,很多地方出現重復救災,浪費救援力量的情況。
地震后,汶川、理縣、北川、黑水等7個縣對外通信完全中斷,瞬間成為中國地圖上的7個信息孤島。而最后一個孤島黑水縣通信打通是在震后第147個小時。當時,受災嚴重的汶川縣音訊全無,仿佛從地球上消失一般。
紅框內為汶川震后的7個“信息孤島”
此外當時各省到四川話務擁塞,幾大運營商網絡全部告急。
有參與救災的網友回憶,當時他們進入災區之后手機沒有信號,還有的醫療隊“失聯三天”,所屬醫院院長“快瘋了”。
誠然,運營商的損失極大,也進行了可歌可泣的搶險行動。但地震還是證明了衛星通信的重要性,至少衛星通信應該作為備份承擔應急作用。
但事實呢,由于缺乏統籌機構進行通信應急建設,加上承擔災情通信保障功能的中國衛星通信集團公司長期資金短缺、業務不明、高層變動頻繁,基本喪失了特殊情況下的通信備份功能,不禁令人扼腕。
備份功能不如人意,只能靠零星的衛星電話和北斗系統(北斗可以傳遞短報文)傳遞信息。
地震當天汶川幾乎與外界斷絕聯系,電信部門唯一的海事衛星電話并不穩定,第二天中午,一支攜帶北斗衛星終端的部隊進入汶川境內。13日晚上九點多,攜帶10部衛星電話的中國衛通員工經過7個小時的長途跋涉,終于從映秀打出了第一個電話。
2008年5月14日,時任13集團軍軍長許勇用海事衛星電話報告震中映秀災情
后來配備1000多臺“北斗”的救援部隊抵達災區,才真正建立起各點位之間,點位與北京之間的救災信息網絡。
減災型北斗導航手持終端
但條件所限,北斗這種導航裝備也沒能在一開始普及,5月31日,成都軍區一架米-171運輸直升機因地形和氣象復雜失事。11天后,陸航部隊執行救災任務的上百架直升機全部加裝北斗系統。
當然,后來也有人回憶“北斗系統好多單位不會用”,這是后話。不過自此之后,中國的衛星通訊系統開始大爆發,到蘆山地震時“北斗”終端已經配備到班排,目前中國已經有400萬套車載北斗終端。
有人會問,沒有北斗通訊,那通過航拍和遙感和也應該知道災區的情況啊。
“地震當天下午是個晴天,如果當時能把災區飛一遍,那就可以得到(分辨率)0.3或0.2米的圖像,就能把災區現狀搞清楚,即刻部署救災力量。”兩院院士李德仁說。
但一線的情況可能更為復雜。
當天下午只有陸航的直升機到災區進行了勘查拍攝,但沒能覆蓋到震中汶川。
時任國務院總理溫家寶震后很快飛赴災區,飛機上的工作照顯示,他手里拿的還是地圖,而不是遙感出的現勢圖。
溫家寶在飛往災區的飛機上布置工作
除去天氣的原因,早早要調用遙感飛機的中科院遙感所也遇到了體制障礙,飛機要申請到空域才能起飛,而此前淮河大水時,遙感所申請空域用了10天。中科院遙感所“布鞋院士”李小文曾說,科研遙感飛機要起飛,需要給某些部門遞那種“不規范的信封”。
而隸屬民政部的減災委,同樣無法調動飛機。2008年,中國有240多個分布在不同部門的遙感機構,但在國家層面并無統一的協調機構,也沒有國家層面的應急體系。
其后,中國國土資源航空物探遙感中心受命協調空軍、總參謀部、國家測繪局、商業機構的7架飛機進行航空拍攝。14日中科院遙感飛機在雨中航拍,15日制出分辨率0.5米的圖像急送國務院。國土部也在空軍支持下進行了航拍,圖像很快送到都江堰前線。
按理說,如果在災情發生的第一時間,在國家啟動應急預案后,即刻出動飛機赴受災地區探明災情和架設通訊設施,確保信息通暢,是應該做得到的。
我們國家不是還有遙感衛星嗎?
李小文曾遺憾表示,地震發生時,“他立刻去查衛星,但能出高清圖像的衛星剛剛過去,再繞到四川上空還要還幾天。”當天,世界上的很多衛星都沒能發揮作用,晚上意大利衛星才能運行到上空,設備先進的日本的衛星ALOS距離汶川的垂直上空很遠,圖片的分辨率低到幾乎不可辨認……
光學衛星因為云霧無能為力,而能夠穿透云霧的雷達衛星數量又太少,變軌調整的敏捷度也較差,以至于震后一天多的時間里幾乎沒有滿意的圖像獲取。當時中國借助“空間與重大災害國際憲章”成員國身份向美國政府求助,希望能得到相關衛星的支援。
5月13日下午6點,國家測繪局得到災后雷達衛星影像(意大利COSMO-SkyMed衛星星座提供),并制成國內首張災區震后高分辨率雷達衛星遙感影像圖,從圖中可以看到滑坡體、水系、道路等震后情況;5月18日,“北京一號”小衛星經過災區上方,測繪人員快速編制了近100萬平方公里區域的背景影像圖。
汶川地震中,來自日本、意大利、美國的多顆衛星也向中國提供了災區遙感影像。
但是中國衛星的2-3米分辨率并不高,當時最清晰的是美國軍用衛星“鎖眼12號”,分辨率為0.1到0.15米,它所提供的紫坪鋪水壩的0.1米拷屏影像,足以看清大壩上微小的裂縫。
這對于救災和災后重建的意義可想而知。
而救災力量要合理調撥分布,需要拿到另外一種資料——地震烈度分布圖。
但據報道,地震局在公布三要素(時間、地點、震級)后便沒了下文,晚上8點,國家減災委副主任史培軍在實驗室里,看到美國公布了模擬的汶川地震烈度圖,很快他和學生分析出了不同災害的分布區域、會有多少人死亡等信息。這正是指揮部所迫切需要的。
汶川地震烈度分布圖
知恥而后勇,十年之后,中國在軌衛星數量已經從40顆猛增到200顆以上,大約占到世界衛星總數的15%。其中環境減災衛星、北斗導航系列衛星、高分衛星已達到國際先進水平,北斗導航、無人機和大數據、云計算、“互聯網+”也已經成為救災的標配。
而在制度上,此前《國土資源應急遙感監測工作預案(試行)》等文件出臺,加上新的應急管理部,整合了國土資源部地質災害防治等職能,理順了災情信息管理的職能關系。
到了蘆山地震、魯甸地震時,震災評估工作已經可以在災后1小時內完成。去年九寨溝地震,震后兩小時政府就在網上公布詳細的烈度圖,進步之速,恍如隔世。
【震中協調:從互不通氣到配合默契,大地震救援中的協同】
信息來之不易,但在缺乏協調的制度下,發揮的作用也會打折扣。
汶川地震后就出現了這樣一幕:重要大橋斷了,省政府知情,但負責搶通道路的交通廳則完全蒙在鼓里,做了很多無用功:
震后兩小時,成都軍區兩架直升機沿著都江堰向山區進行災情偵察,發現都汶高速公路廟子坪大橋斷了一截,而在紫坪鋪大壩的繞壩公路上出現了巨大的塌方體,返航的直升機將這些照片和視頻帶給了趕來的省長。
2008年11月12日,地震中斷裂的廟子坪大橋成功連接。
幾乎與此同時,四川交通廳副廳長乘車前往都江堰查看公路狀況。車在灰窯溝大塌方前停下,她無法知道這個巨大的亂石堆后面是什么情況。軍區直升機帶回的消息正是交通廳夢寐以求的,但當時并沒有傳遞這一消息的意識。實際上交通系統有人也看到了這一情況,但是在信息的層層傳遞中,廟子坪大橋斷了的細節丟失了。而后來搶通道路時,交通部門還在孜孜不倦地試圖繞到廟子坪大橋進入災區。
部門統一協作的重要性可見一斑。
一點點打通道路,穿過信息的迷霧之后,救援人員齊聚災區。
以映秀鎮為例,當時有尖刀挺進的軍隊、國家地震救援隊、各省消防隊、醫療隊、各地防疫、物流單位。這增加了救援的力量,同時也增加了協調的復雜度。
與美俄相比,當時的中國沒有常設的全國巨災救援體系,只能成立臨時指揮機構協調。
需要協調的包括十余萬解放軍、來自全國20個消防總隊的官兵共1.3萬余人;衛生部派出的2000人的醫療防疫隊伍;交通運輸部搶修道路的隊伍、科技部調動的衛星和遙感飛機、工信部和運營商調撥衛星電話搶通基站的工作人員、農業部開展農業抗震救災的人員、鐵道部、外交部、環保部、商務部、央行還有從四面八方趕來支援的志愿者甚至外國救援隊……事務繁雜,千頭萬緒。
在專機上緊急成立的抗震救災總指揮部,一開始有8個功能組——搶險救災組、群眾生活組、地震監測組、衛生防疫組、宣傳組、生產恢復組、基礎設施保障和災后重建組、社會治安組(其后又增加了水利組),每個組由國務院相關部門領銜,協調其他部門的職能開展工作。但傳統行政條塊分割的弊端,在緊急狀況下一時難以消除,一些跨部門的關鍵職能,比如信息匯總,就出現了一定時間的空白。
當時國家地震應急預案過于宏觀,缺少不同等級災害的相應程序、啟動要求以及保障運行機制,針對性和實戰性都不強。而各級政府、軍隊及通訊、醫療電力等重要行業雖然也都建立了自己的應急預案,但各個預案相互銜接不夠,術語不統一、標準不一致也很常見。
平時責任分散,缺乏有效的應急管理,執行效率必然低下,這類技術問題自然難免。根據媒體的報道,在救災初期各個系統前線指揮部注重點上的救援救災,缺乏面上的統一協調,信息報送和溝通不及時,造成震后初期救援救災各自為政的局面。
“在汶川地震救援前期,一度是抵達部隊各自為戰,軍地指揮不統一。”一位地震救援隊領隊曾表示。“指揮協調能力不足,部分救援軍隊被滯留機場約40小時”這些也是親歷者的觀察。
為了調度有方,地震災區的各地方長官成了總指揮。比如時任阿壩州州委書記侍俊,就獲得了調動所有在映秀救援的部隊與其它救援組織的權力。還是以映秀鎮為例,救災指揮中樞救災漩口中學門口的土坡上,侍俊和四川省軍區副司令員、解放軍總后勤部官員,武警成都指揮學院院長,鐵軍127師長楊劍開協調會,用半個小時部署了一天的救援工作。
震后漩口中學
各個部門的關系一旦理順,工作自然效率高出很多。
同時,專業救援力量和民間志愿組織之間的配合也還可以優化。
【專業力量:權責明確的營救點搜救更有效】
專業救援力量配置分散、缺少聯動是汶川震后的教訓之一。
“如果有更多消防員乘直升機進入重災區的話,人員生還的數量還會更多。”有消防人士事后總結道。畢竟,消防部隊經歷多年實戰檢驗,有能力有裝備進行快速人員搜救。但缺少運送人員裝備的直升機。而先期乘直升機進入災區的官兵缺乏專業技術裝備也難以施救,這就留下了可以改善的空間。
汶川地震救援中,消防官兵以不足現場總救援力量10%的警力,搜救出26%的生還者,是所有救援隊伍短時間內救助生命率最高的一支隊伍。
與專業救援隊伍相比,作為救災主力的部隊只好開展“人海戰術式的救援”,由于缺乏專業的救援工具和救援訓練,軍人們多是徒手挖掘廢墟,甚至因為缺乏工具束手無策,只能輪流坐在小木凳上陪被埋的孩子聊天直到她死去……第一位帶隊沖進映秀鎮的軍人表示,他如果有相應機械,搶救及時,救出來的生還者至少要多出幾倍。
專業為主、協調有效、資源共享、各司其職,才能讓救災更有效率。
但是之前中國的救援力量分散于各個部門:森林消防部隊隸屬林業系統,礦山救援專業隊隸屬能源系統,港口消防隊、海上救援隊隸屬交通系統,機場消防隊隸屬民航系統,國家地震救援隊隸屬中國地震局,醫療救護隊隸屬衛生系統,缺少有效的整合機制,更遑論與軍隊、外國救援隊等部門展開聯動。
這些隊伍局限于各自專業領域,只能應對較為單一的災害事故,通用性差,一旦發生重特大災害事故,尤其是涉及多種災害事故同時發生時,僅依靠單一部門應急救援力量難以應對。
而在應急救援過程中,管理部門臨時組織、調動應急救援力量之間因職責不明、協同不夠等因素還會產生巨大的運行成本。比如有消防人士指出,受本位主義驅使,有的隊伍容易片面追求自身利益最大化和責任最小化,互相推諉的現象很難杜絕,這在有些地方導致救災行動缺乏協調,在局部形成了混亂,延誤了最佳搶救時機。也有人指出,救災現場“職責任務劃分不明確,有的地方一天消毒7次,有的地方好幾天沒一人去消毒”。
有記者在營救點調查發現,相對而言,那些權責明確的營救點搜救質量較高。比如映秀電廠在責任上被劃為山東消防總隊的搜救點。他們的搜救日夜不息,僅在5月15日就救出了3人;5月16日又發現了5名幸存者。
映秀電廠救援現場
而且分散組織應急救援隊伍,會造成重復投資、重復建設的問題,資金分散,導致大多數應急救援隊伍裝備配備不足、技術落后,應急救援手段原始。
汶川地震時,四川的民兵預備役應急救援隊伍只有壓縮餅干,一床軍用被,裝備簡陋。救援人員甚至“眼看活生生的人壓在下面,但手中只有幾根棒棒,無法撬開水泥板。”
而專業救援力量發展的催化劑正是汶川地震。
汶川震后,四川省先后投入1.5億,組成了一支專業救援體系:包括有綜合應急救援隊,醫療救援隊,防疫防化救援隊和民兵應急突擊隊。
等到投入玉樹地震時,四川的救援力量配備了銥星電話、對講機系統和無線電系統,第一時間攜帶生命探測儀、蛇眼探測儀、破裁裝備、無人機等裝備進入災區。
同樣是在汶川震后,公安消防部隊參照聯合國國際搜索與救援咨詢團(INSARAG)標準和國際搜救隊建設模式,在全國消防部隊組建重型地震搜救隊144個、輕型地震搜救隊408個。
根據公安部出臺《地震搜救隊人員構成和器材裝備配備標準》,每個搜救隊由指揮員、建筑結構專家、探測組、破拆組、營救組、醫療組、保障組、通信組、安全觀察員、搜救犬訓導員等構成,配備了防護、偵檢、搜索、破拆、頂撐、照明、通信、救生等8大類62種救援裝備,以及72小時自我保障物資,能夠滿足獨立救援、自我保障的需要。
國家地震災害救援隊也在2009年通過國際認證,成為全球第11支通過聯合國認證的重型救援隊。小組指揮和心理應對能力都有了很大提升,每個隊員都接受了搜索、營救和后勤的全能培訓,營救效率自然今非昔比。
再到今年兩會,公安消防部隊轉制成為應急救援主力軍和國家隊,這意味著應急管理部增加了大約25萬專業救援力量。
這個嶄新的部門終于打通任督二脈,而中國的專業救援力量也有望再上一個臺階。
【民間救援:如何從資源浪費到配合默契?】
汶川地震后,成千上萬志愿者從全國各地趕赴災區,緊急救援、物資發放、醫療救助、傷病陪護、心理援救、衛生防疫、兒童教育……災區聚集了各個救災領域的機構和個人,給救災工作帶來了很大支持。
但也有一些地方既不知道如何管理民間救援組織,也不知道如何引導,甚至采取排斥態度,導致一些志愿者“被氣回去了”。
可以想見,在大地震后短暫的混亂里,民間組織應該去找誰成了一個巨大的問題。
汶川地震有志愿者帶著奶粉和紙尿褲開車前往映秀,但卻不知沿途的都江堰有市民求奶粉而不得。而映秀鎮的道路剛剛搶通,志愿者只好拉著物資返回。
此前,協調民間力量的救援部門并不統一,有時是共青團,有時是工會,有時是民政部門,這給政府部門與民間救援的協調帶來了混亂。有志愿者之間因為物資轉運產生沖突,也有NGO與政府之間形成隔閡。
學生志愿者在發放礦泉水
民間救援組織在專業化方面有一定實力,可以作為政府救災的有效補充。
在汶川地震后長期的互動中,民間組織與政府之間也基本形成了成熟的互動格局:
在蘆山地震中,各家公益組織的配合明顯默契很多,在獲發通行證后再前往現場,避免對政府救災行動產生干擾,他們也會共同分享災區前方的信息,滿足之前常常被忽視的問題。比如災區的衛生問題與婦女的特別需求是容易被忽視的盲點。有的公益組織能夠發放洗衣粉、衛生巾等衛生用品,滿足災區的需求。
魯甸地震后,各專業救援隊按預案集結開赴現場,全省及鄰省的應急廣播立即啟動,各條高速迅速辟出搶險通道,各種媒體也從號召救援變為號召非專業人員不要添亂。這就是一種比較成熟的態度。
當然,政府對民間救援組織的引導也從未中斷,2011年開始,政府研究設立民眾自救組建“第一響應人救援隊伍”,讓經過訓練的志愿者能夠在第一時間組織民眾搶險救災。
另外,此前中國防災教育不足,具體監督的政府機構頭緒繁多,汶川地震后幾年,很多學校開展的放在演練也沒能長期堅持,其根本還是重視力度不夠,缺乏統一的督導。今年情況終于出現了變化,應急管理部黨組書記和部長5月11日發表署名文章,提出要把防災減災教育普及到基層,應急演練活動也要“責任明確到人、落實到位”,讓基層的防災減災能力真正得到加強。
總之,應急管理部的組建理清了整個體系,民間救援力量清楚和哪個部門對接。平時訓練的時候,民間救援可以得到應急管理部門的督導;災害發生后,民間救援力量就可以與應急管理部門聯系。
【2008年的教訓,呼喚著中國版大“應急部”】
汶川地震暴露出的種種問題,讓一個綜合的應急部門呼之欲出。
2008年8月,《學習時報》就發表文章,提出了成立綜合性的危機治理機構的設想。
文章提出“應該充分整合現有的風險預警信息管理系統和應急救援隊伍,成立一個具有調動各種資源、具有大部委性質的“減災部”或者“應急部”,規避“多龍治災”的種種弊端,開展對重大災害的預測評估、輔助決策和緊急救援等工作,從而形成現代化、綜合性的危機治理系統。”
汶川地震充分體現了中國舉國動員體制的長處,但也暴露了救災專業化程度低、戰備不足和橫向協調能力差的問題,所以中國也應該有一個面對不確定性災害的指揮協調機構,在重大自然災害發生時候,能夠讓政府部門、軍隊系統、武警系統、消防系統、公安系統、地方政府、NGO在一個具有權威和專業素質的機構里面,獲得信息、指令和幫助,同時對他們提出建議。
況且,救災管理體系的綜合化也是大勢所趨。
美、俄、日、法、韓等國都建立了處理突發事件應急機制的權力機構。
比如美國先前的聯邦應急管理總署(FEMA),就統合軍、警、消防、醫療、民間救難組織等防災救災力量和資源,領導和支持全國范圍內抵抗風險的應急管理綜合程序。“911”之后,新成立了大名鼎鼎的國土安全部——整合了海岸警衛隊、運輸安全局、秘書保衛處等40多個聯邦機構的職能,而且還接管了聯邦與州、地方政府的協調職責。
美國俄克拉荷馬州國土安全部門的城市搜救單位
俄羅斯則在1994年設立緊急狀態部,應對所有自然災害和其他災害事故,直屬總統,承擔突發事件和公共危機的組織、指揮、搶險、救援等工作。并且形成了五級垂直管理體系,一直延伸到基層村鎮。
日本在上世紀50年代也是應付單項災種進行救災防災,但在之后也轉向了綜合管理,每年召開四次“中央防災會議”,由首相親自主持,平時內閣有防災擔當大臣進行統籌事務。每年的防災減災資金大約占到預算的5%左右。
經過近10年的準備和錘煉,中國的應急管理部終于誕生。
【結語:汶川之后,再無汶川】
災難來臨,日常生活斷裂,國家的保障和組織愈發重要。
而從汶川地震到目前的10年來,正是中國應急管理保障網織的越來越牢固的10年。汶川地震給我們帶來傷口,也給我們帶來無盡的反思。之前的舉國動員的人海戰術式的救災可能會成為歷史,越來越專業化的應急戰士會抗下這樣的職責。
在今日之中國,即使汶川地震這樣的巨災再次來臨,我們也有信心用更低的成本、更高的效率、更快的速度、更大限度地避免傷亡、最大限度的減少遺憾,最大限度的保障每一位公民的生命安全和尊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