原標題:珍藏那段歲月
昨天邀幾位朋友品茗聊天,席間老李講了一個關于小販賣狗皮的段子。段子是老段子了,可大家聽后還是開懷大笑起來。跟著大家笑過之后,我的思緒卻從眼前的熱鬧里游離出來,想起記憶深處我家的那床狗皮褥子。
那床狗皮褥子,是岳父贈與我的。我岳父劉瑞峰,于1938年初年僅16歲時就參加了八路軍。在抗日戰爭和解放戰爭中,殺日寇打蔣匪,多次榮立戰功。解放戰爭初期任營長時,他繳獲了一床國民黨師長使用的狗皮褥子,經組織批準,留作了己用。從此這床狗皮褥子就跟隨我岳父南征北戰,直至全國解放。
狗皮褥子上有一個圓圓的周邊帶著糊焦色的洞。那是1948年11月岳父參加解放保定戰役,在勘察部隊進攻路線時,通信員牽著馬在旁側待命。突然一陣槍響,從敵陣地飛來一排子彈,一發穿透了馬背上的馬褡子。戰馬擋住了射向岳父的子彈,當即犧牲了。晚間,岳父含淚掩埋了跟隨他多年的無聲戰友。馬褡子里的狗皮褥子也被子彈穿了個洞,它與戰馬一樣,亦為它的主人做出了“犧牲”。
進入了和平建設時期,岳父也隨部隊進了城。多次天南海北地調動和搬家,處理和丟棄了不少破舊物件,唯獨這床陪伴了他老人家半個世紀的狗皮褥子一直被珍藏著。
我與妻結婚時,岳父就把他這床寶貝似的狗皮褥子鄭重地交與我,并叮囑:“部隊是要隨時準備打仗的,帶著它有用得著的時候!蔽译p手小心翼翼地接過了這經過槍林彈雨洗禮的狗皮褥子,心情激動并感到沉甸甸的。岳父交與我的不僅是一床狗皮褥子,更是老一代軍人對新一代軍人的期望和重托!
狗皮褥子有除濕與保暖的功能,為我在艱苦、寒冷、潮濕、惡劣的環境中執行任務立下了汗馬功勞。我也在岳父的叮囑和激勵下,努力學習工作,不斷地提高和進步。
岳父的狗皮褥子,由于使用年數已久,且經過了戰爭年代“摸爬滾打”和“血與火”的歷練,已經有些斑駁破損,毛絨稀疏了,皮板也有些脆硬。經妻清洗修補,又扯了上好的布料包邊覆里,猶如返老還童一般。自此,它便裝入了我的戰備包里,隨我“南征北戰”,伴我野外駐訓、野營拉練、下部隊蹲點調研、國防施工和援助地方經濟建設。
1985年,我團奉命赴東營市,援助勝利油田建設孤東水庫。7月的一天上午,陽光明媚,我把多日不見陽光、有些潮濕的狗皮褥子搭曬于木板房前。下午突然烏云壓頂,狂風襲來,接著冰雹、驟雨猝至。當我從工地趕回,狗皮褥子已被這突至的狂風吹去,不見了蹤影。我顧不得風雨冰雹,在周圍尋找。管理股于股長見我著急的樣子,安慰我說,“政委,您那床狗皮褥子有些年歲了,也該換換了,我明天去東營給您買床新的,咱不找了吧!薄澳悴欢,那不是一床普通的狗皮褥子,它是有來歷有故事的,是我們家兩代軍人的‘功臣’,‘兵齡’比我都長,我怎么能把它丟了呢?”我喊著。風繼續刮,雨也不停地傾瀉,周圍已成了汪洋,我與于股長和公務員,隨著風、冒著雨、頂著雹、涉著水,追尋著,趕至二里外,方發現它一半漂浮著,一半沉入了雨水中,我顧不得濕滑,跑去撈起抱入懷中。那一刻,雖然我渾身發冷,頭也發燙,可懸著的心實落了,暖暖的。
那天喝完茶回到家,我拿出那床狗皮褥子放在陽光下暴曬,撫摸著那個圓圓的子彈孔和妻子親手縫制的里子,與這床狗皮褥子相伴的崢嶸歲月涌上心頭,讓我這個老兵沉浸在溫暖而幸福的回憶中。